开播一集就遭停播的《白鹿原》,在“消失”近一个月之后,昨晚又复播。之前因收视不佳遭“腰斩”的电视剧偶有发生,但撤档后再也不可能起死回生,像《白鹿原》这样的经历在国剧中还是头一份。

原著本是“奇书”,其实这部电视剧从投拍到完成,个中大起大落同样不胜枚举,不是普通电视剧所能比拟,“停播”这一“插曲”只是它众多的历练之一。

日前张嘉译、何冰、秦海璐3位主演接受北京青年报采访,揭开沉甸甸的创作内幕。《白鹿原》曾先后被改编为秦腔剧、话剧、舞剧、电影等多种艺术形式,但原作者陈忠实曾表示:对于《白鹿原》的改编,寄希望于电视剧。剧版能否不辱使命?

张嘉译

演着演着就“送戏”,送5毛钱的

北青报:身为陕西人,对《白鹿原》这部作品是否有着独特的情感?

张嘉译:最早读到《白鹿原》是在上高中或者大学时期。可能是陕西人读陕西小说的习惯吧,我通篇都是用陕西话读出来的,对里边的每句话都特别熟悉。

北青报:那为什么在这部电视剧的拍摄中使用普通话?

张嘉译:因为这部作品是想传达中华文化的影响力,不仅仅局限于陕西。这部作品在所有华人心中都是有影响力的,而且陕西话完全理解起来也有难度,演员也不仅仅是来自于陕西,不想让他们在语言方面增加负担,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戏剧表达上,准确反映人物。

北青报:导演刘进说他开始不敢接这部戏,怕拍不好会被骂。是您劝说他的吗?

张嘉译:这部作品关注度很高,有很多的小说读者,他们在看戏的时候肯定会拿小说做对比,所以这类作品的拍摄很难。我接这种名著也很谨慎。我本身就特别喜欢《白鹿原》这部小说,所以我也会问自己:能不能演好?演不好就退下来,不要糟蹋这个作品。现在影视圈经常出现疯抢名著的事情,然后仓促上马拍摄,其实我觉得这是在浪费资源。

北青报:您和刘进导演合作多年,拍摄过程中产生分歧通常会怎么处理?

张嘉译:吵呗,好的作品可能就需要这样碰撞才能出彩,演员也是。大家在一个特定的环境下沟通,也是一种成长,要保护这个氛围。这个戏拍了七个月了,我们的演员还能保持在现场“说戏”,这是非常难得的。我跟导演算是“发小儿”了,从小吵到大,刚来的时候其他演员还都不习惯。我还跟其他演员说,你们为什么不说不吵呢?要有想要表达的欲望!这是一个我很珍惜的创作状态。

北青报:剧中和何冰有很多对手戏,你们之间的状态是怎样的?

张嘉译:我们演着演着就“送戏”,多送五毛钱的。

北青报:《白鹿原》下一代角色众多,如果任你挑选,希望扮演哪个角色?

张嘉译:黑娃!这个角色很丰富,人生经历跌宕起伏。

北青报:这部戏的演员在开拍前一个月就住到了陕西农村体验生活,这是出于怎样的考虑?

张嘉译:希望可以拍出农村的质感,拍农村戏就要熟悉农村的生活,能够真的融入其中,接地气。其实这在以往的创作中都是必须的,现在可能因为拍戏效率等原因反而变得稀罕了。我们这次住进农村里,男的就锄地、干农活、晒黑;女的每天就是缝线、做饭、和面。

北青报:身为艺术总监和剧组“灵魂”,大家反映你是一个很有凝聚力的人,如何在演员身份之外拥有这样的气场?

张嘉译:首先要把自己先放下,每个人都把原有的面具扔了,要在一起工作那么长时间,就不要有隔阂,敞开了聊。演员之间有时候还不好意思,我就是要把这种“不好意思”变成“好意思”。这其实是双方受益的。

何冰

最理解、最想演的是白孝文

北青报:北京人艺曾多次排演话剧版《白鹿原》,您最早是什么时候接触这部作品的?

何冰:最早读原著小说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,或者80年代中期。后来人艺排这个戏时我就想演“鹿子霖”,当时就跟林兆华导演说了,但导演觉得我那时太年轻了,岁数太小,濮存昕大哥演“白嘉轩”,我们俩年龄上搭不了。导演说我可以演“黑娃”,但我这个模样也不合适。绕来绕去最后在电视版里演了“鹿子霖”这个角色。

北青报:相比于电影,电视剧的优势是篇幅充裕,每个细节都可以充分展示,但也容易让人淡忘它的主线和偏离最想要表达的东西。您认为剧版《白鹿原》的主干在哪里?

何冰:我没有问过他们这个问题,但是我猜测他们将核心放在了人生选择上。老一代人选择在原上生活,年轻一代有新的情感、新的奋斗方向。每一次生命的躁动、每一拨新人的到来,都会掀起一波高潮。但我坦率地讲,我不满足于此。每个人读一部名著的时候他得到的东西都不一样,我在读这部小说的时候,我觉得忠实先生是想表达出他对于我们中国五千年文化的一个看法,不是褒奖也不是批判,就是一个看法,文化传承到今天,优点在哪里、缺点在哪里。

北青报:您饰演的鹿子霖是个怎样的角色,或许不应该把他当作一个坏人看?

何冰:对,不应该,因为好与坏基本是处于一个道德观点。在生活中,我们很少只用一个道德的眼光看我们自己。我们其实很难真正去还原他,一个地主老财,一个充满私心的富农。他最远大的目标就是在这个土地上过衣食无忧的生活,如果能做个土皇上,有人听听他的话,就更好了。我鹿家,儿孙满堂,高门楼,大牲口,这就是他全部的梦想。

北青报:第一次和张嘉译合作,您怎么看待这个“对手”?

何冰:他是一个内心有别人的演员,西北人比较直,但其实是一个挺温暖的人。他心里想着别人,只是不善于表达。也很尽地主之谊,特怕冷落大家。

北青报:跟张嘉译飙戏的感觉如何?

何冰:“飙”这个字我本来是不太同意的,后来我也想通了,观众在看戏的时候总会存在比较。这里面的秘密就是演员和演员之间,“飙”不是说谁演得更好,而是谁更能配合对方,谁能够给球给得更好。我们让大家看的是配合,演员之间是配合的,没你就没我。

北青报:假如能不考虑年龄、戏份多寡等任何因素,希望在这个剧中饰演谁?

何冰:白孝文。他是最打动我的,也是我最能理解的角色,特别是当我这个年龄,我在回首看我之前的教育,我能在孝文身上看到很多我的遭遇。白孝文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孩子,写满了温良恭俭让,但是他跟他的媳妇,在新婚之夜奶奶会在门口听着,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遭遇。他的心灵能正常吗?他和黑娃是对着写的,黑娃领了村外的媳妇回来的时候,白嘉轩没有让进祠堂,甚至没有让进村子,这是对人的态度吗? 鹿子霖为什么让田小娥去勾引白孝文?无非就是个人之争,田小娥为什么又答应了?她其实就是想要报复,可是没想到两个年轻人是会相爱的。结果白孝文被轰出门去,这不就是把他轰到田小娥身边去吗?他就剩大烟和女人了。所以说,白孝文的路都不是他自己选择的。我想一个人从小到大得到的是爱,输出的也一定是爱,得到的是恨,输出的也一定是恨。我自己特别感同身受。

秦海璐

帮“田小娥”设计该咬哪根手指头

北青报:为何选择“仙草”作为产后复出的首部作品?

秦海璐:之前没有想过这么快出来接戏。在孩子两个月的时候,导演和张嘉译找到我,我丈夫也说《白鹿原》是个特别值得的戏,下一次再拍可能就几十年以后了,所以我就接了。

北青报:听说了一个拍摄花絮,田小娥有一场戏,听着外面的声音咬手指头,你对她咬哪个手指头还进行了分析?

秦海璐:她对于那个角色的感觉开始掌握得不是特别好,我们就一起帮她找感觉。其中一场就是她和黑娃约好了,结果黑娃没来,第二天她特别生气,黑娃跟她解释也不想听。在黑娃走出去的时候,编剧申捷在剧本里就写田小娥咬着手指头……我当时就问申捷,是咬哪个手指头啊?为什么要咬手指头?他说不知道啊,当时他写的时候就咬手指头。后来我就每个手指头挨个试了一下,后来觉得小手指头比较合适,因为它有一个弧度延伸到肘弯,她在那里站着的时候,其实是在听外面的黑娃的动静。田小娥可以很生动,很妩媚,甚至很性感,包括露出脖子的线条,很不同于原上其他女人都是低着头含着胸的样子。把这个弧度支出来,可以很好地表达出她的这些特性。

北青报:您如何看待剧中三个具有代表性的女性角色?

秦海璐:我扮演的“仙草”在原著中呈现出来的东西并不很多,是一个传统封建的女性,大家向往的好妻子,让大家觉得有妻应如仙草。田小娥是传统女性生命力的绽放,又被一点一点凌迟,直到最后生命的泯灭。大家可以在她身上看到喜和悲,两个极端的东西。至于白灵,她的勇敢,更像是每个二十岁的女孩子想要拥有的样子,是一种财富。我觉得三个女人都非常生动,不雷同又相对的统一,因为大家都是原上的女人。

北青报:和张嘉译是第一次合作,磨合的过程是怎样的?

秦海璐:好像没有磨合过程,不过我有点怕他,他比较严肃。我非常清楚地知道白嘉轩和仙草的关系,所以一般不会给他太多的意见,我觉得他自己顺下来会更好,我会做一个填补。这部戏其实看的就是白嘉轩嘛,所有人都要去配合他的行为。所以更多的时候是一个配合。我之前看过他的戏,他很暖,这一次我看到他有西北男人的直,还有一点狠。所以我更愿意远远地看着他,就是女人会对男人有崇拜,甚至希望被征服的感觉。

文/本报记者 杨文杰